面目全非的意思

中国近代启蒙思想家、翻译家严复提出的“信、达、雅”历来被推崇为翻译基本原则。“信”是指准确，“达”是指通顺，“雅”是指有文采。排在第一位的“信”貌似最易达到，其实不然。

　　前不久去世的杨绛先生是中国社会科学院外国文学研究所研究员，除了学术论文，她的翻译水平也为人称道。杨绛曾讲过自己初做翻译时的一件事：有一次，她求丈夫钱钟书帮忙校对一篇译文，钱钟书拿起铅笔把她的稿子划得面目全非，说：“这些看不懂。”杨绛坚称“书上就是这样说的”，但钱钟书强调“我不懂”。杨绛明白了是自己没把原文转换成易于理解的中文，她重新再译，屡次修改，直到丈夫点头表示看懂了。杨绛的第一稿显然是她自认为遵从“信”之原则的，却被钱钟书批评让人看不懂，说明译文貌似忠实于原文，实则并未正确表达出原文的意思，那又何“信”之有呢？

　　类似现象在翻译中并不鲜见。譬如，J·R·R·托尔金奇幻小说《霍比特人》和《魔戒》里的大部分故事发生在Middle-earth，它指的是人类居住的世界，中译本将其译为“中土”。Middle-earth是英语对“人间、凡间”的旧称，因为尘世是介乎天堂与地狱之间的世界，这个称号可以追溯到中古英语middel-erde和古英语middangeard。北欧神话里的Midgard、Midgarth也是指尘世，传说有彩虹将它与天堂相连。

　　在《霍比特人》和《魔戒》里，Middle-earth的西边隔Belegaer海与精灵的古老家园Aman（亚曼）相望，东边隔East Sea与Land of the Sun（太阳大陆）相望，称之为“中土”符合其地理位置特点，却反映不出它是“人类家园”的应有含义。

　　这几年常见“ 面目全非的意思 某人被判终身监禁”的说法，无疑是对英文be sentenced to life imprisonment的误译。从判刑的角度来说，life 。我国刑法修正案（九）纳入了“终身监禁”一词，但不是新增一个刑种，而是增加了一个不可减刑、假释的执行方法。同样的，ten 。

　　在翻译时望文生义或为了“洋气”而有意舍弃中文固有说法必然会令中国读者不知所云，或产生误解，那显然不是对原文的尊重而恰恰是一种歪曲。Chairman of the board译为董事局主席（实为董事长）、chief executive officer（CEO）译为首席执行官（实为总经理）、environment-friendly译为环境友好（实为环保）等等无不如此。

　　杨绛先生常说，翻译是件苦差事，译者“一仆二主”，“一个洋主子是原文作品，原文的一句句、一字字都要求依顺，不容违拗，也不得敷衍了事。另一个主子就是译本的本国读者。他们既要求看到原作的本来面貌，却又得依顺他们的语言习惯。我作为译者，对‘洋主子’尽责，只是为了对本国读者尽忠”。

　　归根结底，翻译是为了架起一座沟通的桥梁。真正传达出原文本来要表达的意思，方谓“信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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